2月1日，首波去虚拟化的SNS商品Damus上架苹果公司应用零售店，并在短短的一周内点燃亚洲地区SNS互联网。亚洲地区各地的“先行者”，忙着撷取笔直一个个谜样标识符——那是她们在Damus上找到彼此之间的唯一凭据。

SNS商品圈很久没新消息了，Damus像是狐蛤科里天降的沙粒，河面刚刚透出波涛，路人已兴高采烈地断言起大雨将至。它被冠上许多嘹亮的名头——twitter“恶棍”、SNS商品景丰纯、开放协定里程碑式……

去虚拟化的经营理念名头嘹亮，现实中的Makarova却是几块灰土。

当使用者们急匆匆Eurotium好应用软件，用数百位公钥登入后，热烈欢迎她们的不是新的未来世界，而是拉QQ群的，卖《高歌猛进》天然资源的，搞网络平台的，和练英文的。

一、Damus是什么？

Damus非官方给他家商品亮出标语是“你自己控制的SNS互联网（The social network you control.）”，是这款如前所述Nostr协定的iOS应用程序。Android版应用程序名叫Amethyst，目前双端信息和帐号均不互联互通。

图源Damus非官方网站

根据nostr.io数据，截至2023年2月9日，Nostr 公钥数为557392个。

作为这款SNS商品，使用者能交互到的去虚拟化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互联网平台不会储存任何使用者的个人隐私。Damus的注册和登入完全不使使用者个人隐私，下载App后，使用者将获得两个公钥，分别由一长串标识符组成。私钥用于个人帐号登入，一旦外泄等同帐号被盗；公钥用于SNS，其他人可以通过公钥找到你的帐号，并和你互相高度关注。

图源Damus截图

2）互联网平台不会审查或删改任何使用者发布的内容。任何内容均可发布，一旦发布，互联网平台和作者均无法对内容进行删改。要是写错别字也只能永久地钉在耻辱柱上，强迫症患者和白字大王请慎重使用。

3）互联网平台不会介入内容的推荐分发。当前，各类信息流商品都会收集使用者信息形成使用者画像，并针对性地从内容池中召回相关性高的图文/视频，按一定规则排序后推荐给使用者，形成“刷到的我都爱看”的效果。与此同时，广告内容也会按一定比例穿插在互联网平台分发的普通内容里，成为信息流商品商业变现的主要方式。而目前的Damus既不会收集使用者信息，也不会参与内容分发。

看起来很美的部分介绍完毕，接下来热烈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二月初，张伟从某个互联网从业者交流群中听说了这款商品，出于好奇，他开始试用Damus。

一个星期后，张伟已鲜少高度关注广场内容，而是专注于和他刚认识的外国友人闲聊天，交流语言学习经验。聊天对象是一位来自日本的程序员，精通英文，最近正在学中文。

她们每天在Damus上给互相留言回复，有时用中文，有时用英文。张伟找他练英文，日本友人找张伟练中文，一个非常国际化的语言角。

听起来是种不错的SNS体验，但张伟给Damus的打分只有30分（100分制），因为首先，它不是这款好用的商品。“它好多东西还没做呢，从任何环节来看都是一个非常粗糙的商品。”

最先让张伟犯难的是换头像，他四处摸索也没找到换头像的入口，最后询问了一位外国友人，才知道原来需要去其他网站上传图片生成URL链接，再利用链接换头像。

“回复流的展示也都是乱的，”张伟随后补充道，“我跟那个日本大哥在一个帖子下面版聊，因为还有其他人回复，根本看不清楚回复的是谁。”

起初，张伟还会去Global页面看看，刷出来的一堆阿拉伯语内容着实难住了他，他吐槽：“这种多语言的内容商品，语言筛选功能或是机翻功能都应该是很基础的吧？”

商品功能层面的问题都是可解决的——有bug就修，交互逻辑不合理就改，加载速度慢就优化……对这款1.0版本的新商品而言，这些都不是致命问题。Damus的大麻烦在于，由去虚拟化模式制造出的内容生态，目前看来无比糟糕，而互联网平台和使用者都没有解决办法。

二、去虚拟化模式下的野蛮生长

上架10天，Damus已累积起第一批内容，从语言判断，许多内容作者来自中国。

然而抛开那些“未来已来”的宏大蓝图，尝试成为一个普通的使用者，我们惊讶地辨认出，这里不像是言论自由的理想国，倒像是垃圾信息的填埋场。

Global 界面汇聚亚洲地区使用者发布的公开信息，但鲜少能见到“活人”。从上架第二天开始试用Damus的张伟评价：“放眼望去都是‘数字生命’。”

首先步入运动场的，是无情的拉群机器人方阵。

QQ群二维码和电报群链接在广场页面交替刷屏，成为Damus中文内容的生力军。在一个首波去虚拟化的SNSAPP里，使用者们忙着往更私密的聊天群组里“摇人”，听起来实在有些矛盾。

图源Damus截图

细分之下，刷屏的群聊邀请大体分两类。

第一类群聊以Damus本身为名，号称加入群组后可以“互关互助，抓住第一波红利，第一手信息共享交流”。刺猬公社加入其中一个QQ群后辨认出，群公告里详细介绍了在Damus更换头像的三大步骤，群里偶尔会没人晒出自己的公钥寻求互关。

除此之外，聊天内容几乎和这款商品毫无关系，热门话题是炒币、炒股、ChatGPT。

图源Damus截图

广告僵尸号方阵随即拍马赶到。

部分僵尸号已迎来业务开门红，正不遗余力地为国内某些互联网商品打广告，为它们提升用户活跃度。

“在Damus逛累了吧，犒劳下自己下单一份0.01元的肯德基吧，复制该消息打开XX（某应用软件名）即可领取。”也许下个星期四，这里也将出现V我50，啊不，V我50个狗狗币的盛况。

剩下的广告僵尸号所有者还没开张，正努力为自己的广告服务打广告。

图源Damus截图

“占领去虚拟化SNS高地，先人一步！专业Damus人类高质量7×24小时循环刷屏广告服务，高性价比，可以最低100块起步试试效果……”

我非常想花100块，让它刷屏“广告贴滚出这里”，但一想到老板并不会报销这笔费用，遂作罢。

卖天然资源的虚拟人方阵自然不会缺席。

2月初的Damus，卖片等于卖《高歌猛进》天然资源。

卖片Bot号一遍遍转发“点击链接看《高歌猛进》全集”，积极性甚至高过了卖黄片的帐号。高启强要是生活在今天，大可不必买什么等离子电视，花个“100块起步”，看看“急冻海鲜快递发全国”的小广告有没效果。

图源Damus截图

，众多非法服务信息随处可见，让Damus的广场像贴满小卡片的电线杆。垃圾信息堆里，“活人”发言反倒因为稀缺而变得醒目。一位“活人”使用者向GPT3 Bot账户提问道：“如何清理Damus 广场的海量广告信息？”

刺猬公社于2023年2月7日17：48分对Damus Global页面最近刷新的100条中文信息进行统计，其中，垃圾信息高达72条，仅28条包含实际内容。相当于使用者每看2.57条垃圾信息，才能看到1条正常中文内容。

三、告别广告，一个好听的伪命题

Damus 的混乱现状，不止出现在中文内容中，拉群、广告、色情服务等信息，也有海量的英文版本。

“出生”十天后，互联网平台的内容生态显然与其经营理念大相径庭——原本想让大家畅所欲言，实际却是数字“幽灵”在畅所欲言；原本想让使用者不受广告干扰，实际却是广场变成垃圾信息填埋场。

Damus上架首日曾获得Twitter 前CEO Jack Dorsey的大力推荐，并将其称赞为“开放协定的里程碑式(a milestone for open protocols)”。

此前，纽约时报记者在twitter上公布的聊天记录表明，Jack Dorsey曾和马斯克讨论过将twitter做去虚拟化改造的可能，并对马斯克说：“它不能有广告模式，拥有一个广告模型会给广告商影响和控制公司的机会。”

Twitter有近9成的商业收入来自广告，在放弃广告模式的问题上堪称“船大难掉头”，但换条船重新开始，就能让SNS商品彻底告别广告吗？

Damus安装过程中仅向使用者申请两项应用权限授权，分别是“设备应用列表”和“拍摄照片和录制视频”。和动辄申请十几项权限的应用相比，Damus确实做到了尽可能少地收集/使用使用者信息。

放弃收集使用者信息，证明Damus确实无意将广告作为自己的营收方式。

互联网平台方不生产或分发广告，不代表使用者就能免受广告信息的轰炸。事实上，使用者本身就可能是广告的生产者，去虚拟化不能改变广告信息的本质，广告商越有钱，就越有经费雇佣人力或制造机器帐号发布（永远不会被删除的）广告。

尤其当互联网平台不再承担监管职能时，使用者甚至不能确认广告信

现状如此，面对海量垃圾信息，下一步需要讨论的是如何解决。

方向无外乎两种，要么删除或隐藏垃圾信息，要么出现更多真实内容，让垃圾信息被反向淹没。就像一瓶清水里进了泥沙，要么把泥沙倒掉，要么把整瓶水倒进清澈的溪流里，让泥沙变成渺小而无足轻重的杂质。

把泥沙倒掉是传统SNS互联网平台采用的手段。无论微博还是Twitter，都有一整套复杂的删帖机制，从鉴定“泥沙”开始，到过滤掉“泥沙”结束。这套机制生效的前提是，互联网平台拥有内容审查和删除的权力及能力。

对Damus而言，把泥沙倒掉显得不切实际。它早已申明任何人无权删除已发布内容，包括互联网平台和作者本人。

一种可行手段是使用者通过付费进入更小的半封闭SNS空间，靠花钱图个清静，只接收存在一度SNS或二度SNS关系链内的内容，或是经过筛选的优质内容。相当于让泥沙沉在底部，为付费使用者保留顶部清水。

但这可能会挑战Damus寻求开放的商品经营理念，并让互联网平台不得不进入内容质量审核的老角色中。

另一种方案是由使用者主动发起的定向屏蔽恐怕无法阻挡一颗想发垃圾广告的心，“涻羣”、“脃綪”、“賭愽”等替换词会轮番出场，不久后，使用者需要设置的可能是一本屏蔽词典。

去虚拟化的商品定位，意味着互联网平台方将内容的主导权让渡给每一个使用者，这一过程是不

人性的欲望不会因为技术的进步而消亡，它无孔不入，平等地钻到每一个可以钻进去的地方。

至于Damus何时能迎来足以将泥沙淹没的内容之溪？这不是一个技术排期可以解决的问题。

（本文中，张伟为化名。）

作者：陈梅希，编辑：园长

原文标题：twitter“恶棍” Damus 在中国：拉群、卖片、远程教室

来源公众号：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互联网内容行业观察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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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自 Unsplash，如前所述CC0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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